又逢雨季。
烟雨里的江南一直是这样旖旎。我忍不住挣扎着起了身,瞥了一眼镜子,已经习惯了自己苍白的脸。
无力地倚着窗,看雨把眼前的芭蕉淋的翠绿,心却被空虚染织成一片荒漠的空白。果然楼高莫凭窗么?墙外的秋千在雨里飘摇,我的视线也一起左右逡巡,直至被窗前瓶里的一点朱红模糊了焦距。
可怜一点胭脂红,心似眉间朱砂赤。
这是你留下的红豆。
“见物如见人。”
是了。临别你的笑语又在耳畔,那次也是这样憔悴的天气吧。你跨上马,绣着金丝纹路的长袖扬起来,拂过我的青丝。
“回京后定会亲自来接你。”你俯下身在我额际轻轻印下一吻,眉目间的认真让我恍惚了。
我努力背诵着你的一笑一颦、你的一举手一投足,还有你俊朗的眉,如画的颜。
娘亲昨日还在劝我莫要轻信男儿的承诺,可是今天我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了。
就算你日后失信又何如?我已经把你的一切一切镌刻进自己的生命。此生与君相逢已是大幸,何必要求地老天荒?
所有的爱情不必都要长久,所有的思念不必都要朝朝暮暮。
若你相忘,那便由我来怀念吧。
怀念。
记忆里,你独自一人彳亍在空荡的巷弄,孤独将你的轮廓渲染成比影子还要深的黛色,白衣翩跹,你是一卷黑白交契的中国画,衣袖在雨里飘成落笔的锋。雨借着风在你伞面跳了一个华尔兹,我看到你轻轻用手拂去额边的清凉,无端想到了自己庭院那树芭蕉上的雨。五月的槐花葳蕤,在你的头顶笑的烂漫,有一两枚打着轻旋落在你的手心,几乎令我有些嫉妒。
风起了。绵长的咳嗽让我的思绪断了线。
这是第几次凭窗,又是第几次回忆,第几次咳嗽?
我已经记不清腰带换了几条,爹爹叹了多少气,娘亲眼圈红了几回。
郎中说我命不久矣。
我知道后并没有过分的伤痛。因为很久很久以前,我就已经没有了灵魂。
可以带着你指尖划过脸的温度离开,我想,这应该是最好的陪葬。我已知足。
我会将你留下的红豆种下,来日应能给你一伞绿色的阴凉。这也算还君明珠了吧。假如你骑马路过的时候,能被风穿过树梢的声响驻留,不知你会不会知道,那是我为你唱的古相思曲:只缘感君一回顾,使我相思暮与朝。